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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门前那棵石榴树

来源:潮阳民艺 作者:杜吉贵 时间:2013-07-09 Tag: 点击: 2

  杜吉贵


    记得小时候跟随母亲常回老家,每当麦收之前妈妈带我去一趟姥姥家,因为这个时候等待麦子成熟还有几天空闲时间,舅舅一家还有时间招待我们。
    听说我们要来,姥姥和舅舅、妗子早就在门前迎接我们娘俩了。舅舅接过礼物和妈妈寒暄着,和姥姥进了堂屋聊起天来,我就像一只小鸟飞向那棵梦里常出现的石榴树旁。
    这棵石榴树栽在姥姥居住的两间小北屋门口右侧,大约有两米高,枝叶茂盛,错落有致,繁花似锦,阿娜多姿。正值五月天,是石榴树盛开的季节,热情奔放的石榴花,花红似血,摘一片花瓣揉一揉,可以染红指甲;靠近用心闻一闻,淡淡幽香沁人心脾,好清爽啊!
    石榴花虽无牡丹之姿,桃李之艳,柏菊之操,然而在宋代欧阳修眼里却是“榴花照影窥鸾鉴,只恐芳容减”,他将石榴花比之美人还美。元代诗人马祖常在《赵中丞折枝石榴》中赞美石榴花:“乘槎使者海西来,移得珊瑚汉苑栽;只待绿荫芳树合,蕊珠如火一时开。”唐代诗人韩愈赞美榴花:“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英”。唐代诗人白居易眼中的石榴花更是美上一筹:“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石榴花不但美艳,而且还具有药用价值。记得有一次我生口疮,姥姥就是用石榴籽捣烂熬水给我喝好的。
    我围绕着石榴树,细数着今年开了多少朵花,能结多少个石榴。因为,舅舅和我说过,石榴花有雌雄之分,雄花的基部较小,侧面成钝角三角形,花后会脱落;雌花的基部有明显的膨大,只有雌花会结果。每当这时我脑子不够用的,妗子喊我吃饭了,都没有数清楚。
    后来我们一家从城市搬到农村,等秋天收割完毕,种上了冬麦,妈妈又带我来姥姥家了。一进门我的眼睛就盯上了日夜牵挂的石榴树。结果不出我预料,大小不等的石榴挂满枝头,压得直径不到30公分的石榴树活似个满载负荷的人一样,倾斜着枝茎;呲牙咧嘴的石榴傻笑着,又像在说:“太沉了,快给我卸点重量吧”!我挑了一个最大个、裂着大嘴的石榴摘下来,迫不及待地掰开了,剥下一小把石榴籽往嘴里一按,香香地嚼起来,舅舅看着我吃酸石榴,舌下溢出满嘴的酸水,舅舅高兴地说:“快摘吧,检着好的摘,只要你拿得动就行”。
    我知道舅舅宠着我,比较我姨家那些表姐表妹表弟来说,与其看我高一眼,不如说同情我多一点。从一个城市姑娘一下变成了乡下人,舅舅为我鸣不平。每次来,妗子都是拿出家里最好的饭食做好招待我们,品尝过后,我更是过意不去,毕竟舅舅家也不富裕。每年我顶多摘上3-5个石榴作罢,因为还有六、七个表姐表妹表弟还没尝鲜呢。
暑假有时我也在姥姥家小住几天。傍晚,姥姥喜欢搬出小方凳和兀撑子,在石榴树下给我讲故事。她讲过“狼来了”、“守株待兔”等还有一些民间小故事。因姥爷中年就去世了,那棵石榴树是姥姥的伴,她喜欢挨着它坐着,闻着它的香味,心里踏实;微风吹来,枝叶轻抚姥姥的臂膀或者衣角,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姥姥已经习惯了有石榴树的陪伴。
    姥姥去世后,我有四五年没去姥姥家,是因为在县城工作,后来有了孩子不太方便了。几年后舅舅和妗子相继去世。我舅舅出殡的那天,我精心留意那棵石榴树,看到已经萎缩了,远不如以前旺盛了。也许它是思念姥姥原因吧?
    记得十几年前,姥姥的曾孙,也就是我表哥的儿子娶媳妇了,家里盖了新瓦房,请我去喝喜酒。很高兴又走进了久违的姥姥家。进门一看大变样了!宽敞整齐的院子被七间北屋隔开前后院,其中一间当作过堂通往后院;呵!后院也是七间北屋,表哥住前院;外甥、新媳妇住后院;大门能开进拖拉机来,雨天就当作拖拉机的车库了。环绕四周,也寻不见姥姥住的那两间小北屋,我寻思了半晌,悟出其中缘由。原来表哥这七间北屋就是返拆姥姥那两间小北屋的遗址向东西方向扩展的;再寻觅门前那棵石榴树,也不见了踪影;不觉一阵心酸涌上心头。人去屋空,就连石榴树也跟着葬送了生命,真是不可思议!
    席间,我找准了机会,试探着问起那棵石榴树。表哥叹了一口气说:“这棵石榴树也不知怎么啦,自从你姥姥走了,它的魂也跟着去了,立马就不结果了,然后叶子变黄脱落,枝干变脆,慢慢地死去了”。
    我惊呆了!植物还这么通人性?我不相信。但是事实摆在面前我不得不信。此时我回想起我父亲的堂叔—--我的三爷爷,生前种山楂树和棠梨子树,三爷爷去世后,山楂树、棠梨树也是嘎然不结果子了;还有我家的枣树林子,70多棵枣树,每年收400多斤干枣,自父亲去世后,枣树慢慢疯了,光长叶不结枣。由于种种迹象表明,植物也是有感情的,爱惜它的主人去了,它的情绪就会产生悲哀,逐渐枯萎致死。
    我认为姥姥门前石榴树是怀念姥姥才枯死的。二十几年来,它与姥姥相互依存,就像鱼水关系。姥姥为它浇水、施肥;姥姥给它剪枝、打叉;姥姥给它喷药、拿虫;姥姥知道它啥时“渴”啥时“饿”,就像抚养自己的孩子一样细心周到,它与姥姥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每每想起姥姥,就想起这棵忠诚、可爱的石榴树,它成为我永久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