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挣扎（小小说）

 
柯汉元
   
    k君是个闻名遐迩的倒霉鬼，他家境贫寒，买了个越南老婆，因为吃不了苦，半途抛夫弃子跑了。为了养活年迈的老娘和上初中的儿子，他省吃俭花，抽的是二元钱的卷烟，喝的是劣质散装酒，在外就餐常买便宜的面包和牛奶充饥，将人们忠告霉变食品和三聚氰胺伤身的话抛之脑后。他拼命干活，不管多脏多累，只要有钱赚，他都勇往直前。这不，刚从建筑工地下班，就有人叫去炼地沟油；到了午夜，又有人添薪叫他去拆解旧电子元件。终于有一天，潜伏在他体内的、来之食物和工作的毒素爆发了。
    几天后，一纸肺癌晚期的检查报告，犹如囚犯的死刑通知，晴天霹雳般炸在k君头上。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后悔到生产问题产品的黑作坊打工，到头来害人害己，连小命也搭进去。他想了好多好多，失魂落魄地蹒跚在医院附近。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这时他才发现时间已是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马路流光溢彩，高楼大厦富丽堂皇，红男绿女的行人珠光宝气……
    “多么美好的城市！”他自言自语说，咽下了一口口水，原来迷茫的眼光变得有点贪婪。但瞬间就消失了，他坚定地说，“我必须死！”
    一阵强烈的咳嗽带出的血丝更奠定他的信念：看病对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苟延残喘只能白白地浪费金钱和增加身体的痛苦，必须把不多的钱留给贫困的家庭，体弱多病的老母和儿子比我更需要钱。早走早超生，对自己和家人都是一种解脱！
    心动不如行动，他毫不犹豫地来到药店：“来瓶安眠药。”
    服务员瞟了他一眼：“对不起，没有。”
    他急了：“为什么？求求你，帮帮我，花多少钱没问题！”
    服务员故弄玄虚：“ 管控药，只有医院才卖！不过……”
    于是，他用高价买了一瓶安眠药，找了一个僻静处，一张口便把药吞个一干二净。闭眼等着死神的光临！这时候，他的心情不再躁动，反之有点喜滋滋的感觉。他想，马上就要到西方极乐世界了，听说那儿蓝天白云，人性淳朴，人们和谐相处，没有阴霾污染，没有腐败弊端……
    午夜时分，一阵寒风把他吹醒，发现还是停留在昨天的位置，他掐了掐大腿，痛。猛然醒悟，假药。唉，脱变的年代，山寨何处不在啊！
    “人性险恶，太不可信，只能靠自己了。”他向自己建议和鼓劲，“无论如何，我必须死！”
    他来到河桥上，纵身一跳，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重重地摔在缓冲物上，溅起的几滴水珠拍在他的额头上，凉飕飕的，慢慢下堕的双脚一下子就碰到河底，他惊恐地发现，河床被淤泥阻塞得严严实实，浅浅的河水就像盆里的洗脚水，又黑又臭。密密麻麻的水浮莲和生活垃圾成了天然救生垫，阻止他一路西行。
    他仰天长叹，苦笑一声：生不容易，难道死也这么难，老天爷，你不让我死，我偏要死给你看！
    从河里爬上来，他毫不犹豫地向一辆疾驰的汽车扑去……
    一阵剧痛使他明白自己死不了，而是头破血流地躺在医院里——那家“判处他死刑”的医院。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他竭斯底里地怒叫，“我要死，我要死！”
    “你好好的，为什么这样想不开？”认识他的大夫问。
    “我得了绝症，肺癌，肺癌能活吗？”
    “对不起，我们搞错了体检报告，你只不过患了肺炎，并且是轻度的那种，问题不大。你真是命大，撞了汽车，居然只受皮外伤。”大夫微笑道。将另一份体检报告递给他！
    白纸黑字，没有半个癌字。他突然高兴得跳了起来，喜极而泣，声音有点颤抖：“我没得绝症，我不用死了，老天爷，我不死了！！”
    “请别高兴的太早，”门外进来一个警察，“你把人家的车撞了一窟窿，得赔偿！”
    “赔，得赔，只要能活，钱不算什么！”他感到很内疚。
    警察：“真的？”
    k君：“多少都赔！要多少？”
    “好吧，那辆车叫兰博基尼，价值五百万人民币，维修费最少要二十万！”
    警察话没说完，k君已经吓破了胆，瘫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